枯木逢春

1996年 金 秋 十 月 ， 骨 科 醫 生 張 栩 ， 以 中 國 援 外 醫 療 隊 員 的 身 份 ， 告 別 了 年 邁 的 父 母 ， 辭 別 了 年 輕 的 愛 妻 ， 擁 抱 了 襁 褓 中 的 女 兒 ── 竟 是 他 最 後 一 次 用 自 己 的 雙 手 抱 起 心 愛 的 女 兒 。 而 在 北 京 登 機 離 境 時 ， 卻 是 他 最 後 一 次 用 自 己 的 雙 腳 踏 在 祖 國 的 土 地 上 。 張 栩 義 無 返 顧 地 奔 波 也 門 共 和 國 …… 。 每 天 二 十 四 小 時 日 以 繼 夜 地 超 負 荷 工 作 ， 個 個 都 已精 疲 力 盡 。 兩 週 後 ， 終 於 輪 到 該 輕 鬆 一 下 的 時 候 了 。 張 栩 是 回 族 ， 恰 值 回 曆 新 年 ， 心 情 格 外 舒 暢 ， 如 同 春 風 拂 面 ， 暖 意 融 融 。 該 上 哪 兒 去 玩 呢 ？ 大 夥 兒 七 嘴 八 舌 興 奮 地 議 論 著 。 最 終 ， 敲 定 在 郊 外 的 山 谷 中 踏 青 。 那 天 ， 風 和 日 麗 ， 氣 候 宜 人。 一 路 上 ， 大 家 欣 賞 著 山 明 水 秀 、草 木 蒼 翠 的 鄉 間 美 景 ； 陣 陣 清 香 撲 鼻 的 氣 息 ， 沁 入 肺 腑 ， 令 人 心 曠 神 怡 ， 所 有 的 緊 張 和 疲 憊 都 一 掃 而 光 ， 拋 在 腦 後 。 這 是 一 個 青 山 環 抱 的 峽 谷 ， 遠 離 塵 世 ， 一 片 鳥 語 花 香 ， 實 在 是 休 閒 的 好 地 方 。 而 真 正 吸 引 張 栩 的 ， 卻 是 不 遠 處 的 一 個 水 潭 ， 對 於 生 性 喜 好 游 泳 的 他 ， 更 是 欣 喜 若 狂 ，歡 快 地 奔 向 一 池 潭 水 ， 竟 穿 著 長 褲 便 一 頭 栽 入 水 中 。 同 伴 們 隨 即 趕 到 ， 可 是 怎 麼 也 不 見 張 栩 露 出 水 面 ？ 不 一 會 ， 碧 綠 的 水 面 上 滲 出 了 緋 紅 色 ， 這 不 是 鮮 血 嗎 ？ 頓 時 ， 大 家 驚 呆 了， 面 面 相 覷 ， 聲 怯 氣 短 ， 不 由 分 說 ， 一 個 個 地 躍 入 水 中 ， 奮 力 將 他 拉 上 潭 邊 。 原 來 ， 張 栩 的 頭 撞 到 水 下 的 石 塊 ， 頭 皮 撕 裂 ， 頸 椎 骨 折 ， 脊 椎 損 傷 ， 動 彈 不 得 ， 只 能 在 水 中 等 待 。 身 為 骨 科 醫 生 的 他 ， 意 識 到 自 己 遭 遇 了 致 命 的 一 擊 。不 一 會 兒 ， 救 護 車 來 了 。 儘 管 經 過 在 也 門 的 中 國 醫 療 隊 專 家 的 緊 急 搶 救 ， 國 家 衛 生 部 也 派 遣 專 家 教 授 護 送 回 國 ， 又 經 中 國 康 復 中 心 診 治 ， 並 再 度 施 行 手 術 ， 雖 獲 得成 功 ， 但 因 脊 椎 損 傷 嚴 重 ， 胸 部 以 下 部 位 及 四 肢 已 失 去 功 能 ， 無 法 行 動 。 妙 手 回 春 　 情 深 意 長 在 也 門 醫 院 搶 救 期 間 ， 一 位 叫 阿 卜 杜 的 老 人 聞 訊 後 ， 悲 傷 得 哽 咽 難 言 ， 心 裏 籠 上 層 層 愁 雲 ， 襲 過 揪 心 的 疼 痛 。 他 已 經 好 幾 天 都 沒 有 開 店 賣 肉 了 。 每 天 ， 老 人 就 提 著 一 大 塊 牛 肉 送 到 中 國 醫 療 隊 駐 地 ， 還 帶 著 厚 厚 的 一 摞 也 門 幣 ， 交 給 醫 療 隊 用 於 張 栩 的 治 傷 費 。 又 特 地 叮 囑 ， 無 論 張 栩 去 哪 裏 治 療 ， 全 由 他 來 出 資 支 付 。 這 是 怎 麼 回 事 呢？ 為 何 這 位 也 門 老 人 如 此 慷 慨 解 囊 ， 樂 善 好 施 ， 為 張 栩 的 傷 情 又 如 此 心 神 不 安 呢 ？ 原 來 ， 一 天 中 午 ， 張 栩 正 在 用 餐 。 突 然 ， 阿 卜 杜 的 女 兒 急 匆 匆 跑 來 ， 焦 急 地 對 著 張 栩 連 比 帶 劃 地 講 著 。 翻 譯 解 釋 說 ， 她 的 父 親 快 要 死 了 ， 現 在 準 備 帶 病 去 沙 特 的 麥 加 朝 聖 ， 以 完 成 作 為 穆 斯 林 信 徒 的 最 後 心 願 。 二 話 沒 說 ， 張 栩 扔 下 飯 碗 就 直 奔 老 人 住 地 。 進 了 房 間 ， 張 栩 看 到 老 人 躺 在 地 毯 上 ， 嘴 邊 掠 過 苦 楚 的 痙 攣， 兩 道 皺 紋 顫 動 著 ， 臉 上 的 肌 肉 也 在 抽 搐 ， 可 見 他 是 何 等 的 疼 痛 難 忍 。 經 過 診 斷 ， 老 人 患 的 是 頸 椎 病 。 張 栩 一 邊 安 慰 他 ， 一 邊 立 即 為 他 進 行 痛 點 封 閉 止 痛 ， 配 以 牽 引 治 療 。 同 時 ， 又 專 門 為 他 製 作 了 一 個 頸 托 ， 幫 助 固 定 陣 陣 鑽 心 般 疼 痛 的 脖 子 。 之 後 ， 張 栩 每 天 都 去 老 人 的 家 ， 為 他 進 行 頸 部 按 摩 ， 調 整 牽 引 位 置 。 不 久 ， 阿 卜 杜 的 病 情 完 全 好 轉 ， 可 以 自 由 活 動 了 。 老 人 樂 得 滿 面 生 輝 ， 按 捺 不 住 內 心 的 欣 喜 ， 特 地 跑 到 醫 院 ， 用 腋 窩 夾 著 張 栩 的 胳 臂 晃 來 晃 去 ， 猶 如 孩 兒 般 地 手 舞 足 蹈 ， 表 達 著 感 激 之 情 。 特 別 是 老 人 喜 笑 顏 開 地 一 再 表 示 ， 他 暫 時 不 必 長 途 跋 涉 去 麥 加 聖 地 了 。 從 此 ， 老 人 就 把 張 栩 當 成 自 己 的 兒 子 一 樣 看 待 ， 經 常 邀 請 他 去 家 裏 做 客 。 如 今 ， 老 人 心 急 如 焚 ， 正 是 體 現 了 他 們 之 間 那 純 真 的 友 情 。 肺 腑 之 言 　 感 人 倍 至 喜 聞 張 栩 醫 生 應 美 中 文 化 交 流 中 心 及 「 瓊 妮 之 友 」 機 構 的 邀 請 ， 前 來 美 國 訪 問 。 我 們 專 程 前 往 張 栩 的 住 地 採 訪 他 。 在 主 內 ， 我 們 促 膝 談 心 ， 聽 他 真 切 而 誠 摯 地 開 懷 暢 談 ， 傾 訴 心 曲 。 「 我 的 事 業 發 展 始 終 非 常 順 利 。 由 於 相 信 個 人 奮 鬥 ， 我 把 時 間 與 精 力 全 部 投 注 於 前 途 。 除 了 自 己 ， 什 麼 也 不 相 信 。 學 業 上 ， 求 知 若 渴 ， 勤 奮 鑽 研 ， 曾 擔 任 學 生 會 主 席 ； 醫 術 上 ， 精 益 求 精 ， 把 握 每 個 機 會 ， 在 整 形 外 科 的 領 域 更 加 專 業 ， 年 紀 輕 輕 就 當 上 主 治 醫 師 ， 還 專 門 派 往 日 本 進 修 。 真 可 謂 志 沖 雲 霄 ， 抱 負 不 凡 。 由 此 ， 也 使 得 我 躊 躇 滿 志 ， 自 命 不 凡 。」 張 栩 毫 不 矯 飾 地 說 。 接 著 ， 他 又 面 帶 憾 意 地 坦 誠 說 道 ﹕ 「 正 當 我 一 帆 風 順 ， 洋 洋 得 意 ， 不 但 滿 足 現 狀 ， 更 一 步 步 地 計 劃 著 未 來 之 時 ， 突 然 平 地 風 波 ， 禍 從 天 降 。 就 這 麼 興 致 勃 勃 地 一 跳 ， 造 成 終 身 殘 疾 。 過 去 所 追 求 期 盼 的 一 切 ， 剎 那 間 化 為 灰 燼 。」 然 後 ， 他 導 出 了 肝 腸 寸 斷 的 話 語 ： 「 頓 時 ， 從 高 入 雲 際 的 峰 頂 墜 入 了 萬 丈 深 淵 ， 原 本 前 程 似 錦 的 光 明 之 途 ， 一 下 子 全 被 堵 塞 了 。 傷 痛 、 悲 憤 又 絕 望 地 躺 在 病 榻 上 的 我 ， 找 不 到 絲 毫 活 下 去 的 理 由 。 」 談 吐 之 間 ， 隱 含 著 一 絲 憂 愁 的 目 光 。 「 然 而 ， 突 如 其 來 的 遭 遇 ， 也 讓 我 醒 悟 到， 人 是 如 此 的 脆 弱 ， 苦 心 經 營 的 竟 是 那 麼 的 微 不 足 道 。 」 張 栩 娓 娓 而 談 ， 哀 婉 感 人 。 只 見 他 額 頭 上 沁 出 些 許 晶 瑩 的 汗 珠。 這 是 由 於 膀 胱 插 管 引 流 ， 經 常 造 成 感 染 而 刺 激 汗 線 。 陪 在 一 旁 的 母 親 ， 拿 起 茶 杯 緩 緩 地 遞 到 兒 子 的 嘴 邊 ， 讓 他 呷 上 幾 口 。 從 當 初 火 一 般 的 熾 熱 ， 到 此 時 化 為 冰 一 樣 的 冷 凍 ， 被 無 邊 的 哀 憐 淹 沒 得 極 度 絕 望 之 際 ， 創 造 天 地 萬 物 的 主 宰 ── 上 帝 開 始 了 祂 的 工 作 。 翻 譯 一 本 十 二 萬 字 ， 充 滿 神 恩 典 、 榮 耀 和 救 贖 的 書 ， 奇 蹟 般 誕 生 的 過 程， 讓 張 栩 認 識 了 聖 經 和 許 多 基 督 徒 ， 更 使 他 漸 漸 清 楚 神 在 自 己 身 上 的 救 恩 和 主 耶 穌 的 贖 價 。 只 見 一 絲 微 笑 掠 過 他 的 唇 間 ， 張 栩 喜 悠 悠 地 說 ﹕ 「1999年 秋 末， 我 和 母 親 在 神 的 寶 座 前 ， 接 受 主 耶 穌 基 督 為 我 們 唯 一 的 救 主。 從 此 ， 我 的 生 命 有 了 翻 天 覆 地 的 變 化 。 」 父 神 旨 意 　 盡 善 盡 美他 陷 入 了 紛 亂 ， 卻 又 如 此 熱 烈 的 回 憶 著 過 去 發 生 的 一 切 ， 儘 管 含 著 無 限 的 心 酸 和 悲 辛 ， 卻 依 然 毫 無 阻 撓 地 闖 入 了 他 的 腦 海。 尤 其 一 系 列 的 奇 妙 經 歷 ， 讓 張 栩 爽 朗 地 數 算 著 ﹕ 「 巧 遇 日 本 教 授； 喜 獲 "joni"一 書； 主 治 醫 生 的 鼓 勵 ； 堅 韌 地 譯 書 不 輟 ； 感 受 上 帝 話 語 的 神 奇 …… ， 一 步 步 地 有 條 不 紊 的 引 領 ， 從 而 使 我 開 始 邁 入 人 生 嶄 新 的 生 命 旅 程 。」 他 深 有 感 觸 地 說 ﹕ 「 原 來 ， 上 帝 是 有 計 劃 和 安 排 的 ， 如 果 不 是 因 為 脖 子 被 折 斷 了 ， 我 的 頭 永 遠 也 低 不 下 來 ， 還 是 那 樣 地 自 以 為 是 ， 傲 視 一 切 。 正 是 這 場 災 難 改 變 了 我 的 一 切 ， 讓 一 個 原 先 非 常 理 性 、 執 著 的 人 ， 變 成 軟 弱 得 無 法 行 動 的 人 ， 正 是 這 種 軟 弱 無 能 ， 才 讓 我 低 下 頭 來 ， 謙 卑 地 降 服 在 神 的 面 前 。 也 許 是 我 太 過 於 頑 固 ， 上 帝 非 用 特 殊 的 途 徑 ， 無 法 達 成 。 」 我 們 深 表 同 情 。 於 是 ， 直 言 探 詢 地 問 道 ： 「 接 受 這 個 現 實 的 同 時 ， 是 否 會 向 上 帝 呼 喊 ， 甚 至 怨 天 尤 人 ？ 」 「 當 然 ， 我 也 會 埋 怨 。 我 曾 向 主 呼 求 ： 主 啊 ！ 這 種 方 式 對 我 似 乎 太 殘 酷 了 。 即 使 如 此 ， 那 麼 乾 脆 成 植 物 人 ， 什 麼 也 不 知 道 ， 不 也 就 沒 有 痛 苦 了 嗎 ？ 現 在 ， 四 肢 動 彈 不 了 ， 頭 腦 卻 是 非 常 清 晰， 想 做 又 做 不 到 ， 讓 人 難 以 忍 受 。」 張 栩 直 言 不 諱 地 坦 誠 道 。 矢 志 不 渝 　 榮 耀 主 名 「 直 到 去 年 ， 在 香 港 ， 現 在 又 訪 美 ， 通 過 神 將 我 這 不 配 的 器 皿 來 為 他 所 用 時 ， 看 到 因 聽 我 分 享 而 激 動 不 已 的 朋 友 們 ， 這 才 使 我 感 受 到 了 神 特 別 的 旨 意 。」 是 的 ， 就 是 這 樣 一 位 坐 在 輪 椅 上 的 殘 障 人， 一 上 台 就 引 起 與 會 者 的 無 限 同 情 。 在 傾 聽 張 栩 講 述 的 過 程 中 ， 從 他 樂 觀 的 境 界 逐 步 深 思 其 中 的 奧 秘 ， 從 而 認 識 到 生 命 甚 可 貴 ， 靈 魂 價 更 重 。「 如 果 連 頭 腦 都 失 靈 了 ， 就 不 可 能 達 到 榮 耀 神 的 效 果。 」 張 栩 道 出 了 真 諦 。 最 後 ， 他 指 著 聖 經 ， 若 有 所 思 地 說 ﹕ 「 萬 事 都 互 相 效 力 。 實 踐 生 動 地 教 育 了 我 ， 使 我 體 會 更 加 深 刻 。 我 的 癱 瘓 正 是 神 旨 意 的 一 部 分 ， 乃 是 祂 所 安 排 萬 事 中 的 一 件 ， 叫 愛 神 的 人 得 益 處 。 當 我 每 到 一 處， 都 會 有 許 多 不 僅 是 主 內 弟 兄 姊 妹 ， 更 有 尚 未 信 主 的 朋 友 ， 熱 情 地 前 來 噓 寒 問 暖 ， 共 同 探 索 信 仰 的 課 題 。 真 是 由 於 互 相 效 力 ， 從 而 各 有 所 得 。」 用 餐 的 時 間 到 了 ， 我 們 攝 下 了 會 面 的 難 忘 情 景 後 依 依 惜 別 ， 張 栩 特 地 補 充 一 句 ： 「 我 絕 不 是 孤 零 零 一 人 ， 因 為 神 偕 我 同 行 ， 且 行 在 祂 的 旨 意 之 中 。 」言 辭 鏗 鏘 ， 擲 地 有 聲 ！ 是 的 ， 我 們 衷 心 地 祈 願 張 栩 醫 生 繼 續 為 主 發 光 發 熱 ， 成 為 眾 人 的 祝 福 ！◇ （ 愛 心 關 懷 張 栩 醫 生 者 ， 請 聯 絡 E-Mail: zhangxuhk@yahoo.com.cn 。 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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